秋风不起

欢喜世界

浮沉事

 

  柳意生自''景和之乱''后,独自走过了许多地方。自沃野千里的吴州,至塞上的青草离离,饮尽北方寒冽的霜雪,也听过春意绵绵的江南雨声。

  在最终,却还是回到了和风细细的孟州。

  孟州的城墙极高,经过百年的风霜雨雪,仍巍然屹立,静默俯视。

  红尘千万里,突忽刹那间。

  柳意生晃荡在窄窄的巷道,回首望向身后的万家灯火,朦胧的光影重重叠叠,惶惶不见尽头。

  他的眼角被浮红的灯光映照,平添温柔,像是下一刻就将要绽放出一个微笑,却在转眼,又隐隐有了哀色。

  远远那边,乍起耀日烟火,绮华灿烂。

  阿晚,阿晚

  柳意生提着灯,眉间寂寂。

  如此迷绮盛世,你却不在我身边。

 

 

 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,为了和你说再见。

  说这话时,向晚携了秋日浓烈的夕阳,他身上暗色的血迹蔓延,冷而烈的像一场火。

  柳意生颤颤的抱住他,青年的头抵在他的颈边,热热的呼吸呼在脖上,迅速的起了一层绯色。

  向晚低低的笑起来。

  他说,谢谢你在这里,在我最后兀自漫长的时光。

  他一向清浅的笑,这时异常柔软,细长的眸子亮亮的看着他,有几分孩子气。

  柳意生轻轻的铭了一吻在他额头。于是他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。

  再见

  最后柳意生这样说。

 

在离别的时候,很多人都会以为还有相聚,于是只是摆摆手,潇洒的头也不回,到后来,才明白每一次相别,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。所以那时,要将想看的人看够,把该说的话说完,如此才不会遗憾。

向晚提了水,神色浅淡的勺了一瓢水泼在青翠的瓜果上,晶莹的水滴欢快的汇聚成一注,跌进黑沃的泥土里。他的目光凝在菜心中的一汪水里,安静的发了一会儿呆,然后回首向着正忙着修剪花枝的柳意生微微一笑。

你说,是吗?

柳意生左手捻着一片萎黄的花叶,右手扶着花盆,抬头。

日光散漫,晃得人眼角生痛,看不清彼此的眉目。

阿晚说的,向来都是对的。他这样说。

夏天炎热,向晚浇完水,额头有汗浸出。柳意生急急的汲了井水,给他擦汗。向晚定定地看着他,极快极轻的吐出一句话。柳意生没能听得清,疑惑地看着他。

他不再回答,黝黑黝黑的眼瞳越过他,去追逐天边的流云。

柳意生垂下眼,将帕子扔进木盆里。

风带着清香的草木气息掠过耳畔,像是一阵悠长的叹息。

阿晚在想什么,他从来都不清楚。

在离别的时候,很多人都会以为还有相聚,于是只是摆摆手,潇洒的头也不回,到后来,才明白每一次相别,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。所以那时,要将想看的人看够,把该说的话说完,如此才不会遗憾。可你从不知道,我不想和你道别,好像这样,你就将一直在我身边,而我,也不会离开。

 

 

一个人的一生,由出生开始,就一直在不停地遇见、相识、告别、最后是遗忘。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。

哪怕有些事情,有些人。在那时,都以为绝对不会忘记。

然而那的确是想当然了,就像现在,向晚差不多快忘记了阿若的脸。偶尔想起来,又在下一刻疑惑,刚刚记起的,又是什么呢?

可也总有一些事,是如何也忘不掉的。

像是在他们最后一次告别时,阿若骑在马上,逆光对着他眯起的眼。

阿晚,我走了,我将要去做一件事,你要在这里,等我回来。

他年轻充满活力的脸,印在溪边汨汨的流水里逐渐远去,却又分明鲜明的再也忘不掉。

纵使他不再记起他的脸。

向晚关于那天最后的记忆是身边永不停歇的逝水,和站在溪边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身影。

隐约、隽久

在很久以前,有人在这里离开。

他没能再回来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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